系列專題：《輸贏》

簽約儀式改在經(jīng)信銀行總部大樓的大廳舉行，大堂的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窗，陽光灑進大堂，冷風卻被檔住，室內(nèi)的暖氣和大堂內(nèi)布置的鮮花讓人如同身在春天。大門口右側(cè)的墨綠色的簽到臺后的工作人員檢查每位出席嘉賓的請柬，只有正式邀請的貴賓才被允許入內(nèi)。經(jīng)過簽到臺，左右兩側(cè)是布滿各式飲料的長條餐桌，上面擺放者長腳玻璃杯，早來的賓客可以請服務員倒上喜歡的飲料。大堂的正中央的位置擺放著簽約用的紅布覆蓋的長桌。由于經(jīng)信銀行的大堂很大，簽約現(xiàn)場只占用了大堂中間的位置，四周的落地窗下是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。

捷科公司的代表進入簽約現(xiàn)場的時候，大堂里只有一些忙碌的工作人員，陳明楷緊跟著捷科亞太區(qū)總裁比爾羅林斯，魏巖緊跟在兩個人的身后，注意地聽著兩個人的談話。林佳玲、周銳和崔蕓共乘一輛車，也邊走邊聊進入大堂，然后是方威和所有參與項目的工程師。

羅林斯進入大堂之后，仔細地看著有特色的布局，停下腳步等林佳玲走到身邊，仔細詢問今天的安排。林佳玲在亞太區(qū)工作的時候就直接匯報給羅林斯，也是他將自己派回中國工作。周銳看見兩人擋在自己面前，只好放慢腳步，然后轉(zhuǎn)身去取飲料，此時聽到林佳玲呼喚自己的名字，回頭看見她正在向自己招手，周銳走到她身邊，將自己介紹給羅林斯。

羅林斯不用林佳玲介紹，直接向周銳說道： “I knew you before, remember （我以前認識你）”

“Yeah, in Lankawei island.（沒錯，在蘭卡威島）”周銳記起了那個熱帶島嶼。兩年前，周銳得到亞太區(qū)銷售大獎去馬來西亞的蘭卡威島參加公司的獎勵旅游，當時羅林斯給自己發(fā)了一個水晶的紀念碑。

羅林斯問候周銳：“How are you？（最近好嗎？）”

周銳習慣性地用老外最常用的問候語回答：“Fine。（不錯）”

羅林斯眨著眼鏡看著周銳問道：“Really？（真的嗎？）”

周銳知道他不是隨便問問，看看旁邊的陳明楷說道：“OK,not so fine（好吧，不是那么好。）”

“Let’s have a talk.（讓我們談一談。）”羅林斯親切地摟著周銳的肩膀向一邊走去，林佳玲也轉(zhuǎn)身去找崔蕓，將陳明楷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大堂的中間。

周銳發(fā)現(xiàn)羅林斯已經(jīng)清楚地知道了這邊發(fā)生的事情，他頓時恍然大悟：林佳玲是羅林斯的內(nèi)線。周銳經(jīng)常教導屬下，做銷售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客戶內(nèi)部找到內(nèi)線，沒想到羅林斯這個老外也運用的爐火純青。周銳回頭看看林佳玲，她正笑呵呵地意味深長地望著自己。羅林斯詳盡地詢問了周銳來到北京的情況，周銳毫無保留地托盤而出，當他講到自己被調(diào)到北京，華東被交給魏巖的時候，羅林斯搖搖頭；他沒有隱瞞華東地區(qū)停止下訂單的事情，羅林斯聽到卻沒有什么表情；他又談到經(jīng)信訂單的銷售過程，羅林斯很感興趣地詢問著細節(jié)；講到陳明楷希望自己離開公司和簽署PIP的時候，羅林斯皺起眉頭。周銳知道羅林斯已經(jīng)從林佳玲那里知道了大概的經(jīng)過，這次有點對口供的味道，因此講得非?？陀^，全部使用不褒不貶的詞匯。周銳可以看見陳明楷不安地和魏巖在一起，經(jīng)常用目光朝這邊瞟來。

方威拿著飲料東張西望，幾輛轎車停在經(jīng)信銀行門口，車門打開，一只紫色的精巧的高跟鞋露了出來，接著一條修長筆直的小腿也從里面伸出。方威呆了一下，這么冷的冬天，居然有人穿這么短的裙子。一會兒，深咖啡色的大衣包裹著駱伽從車里出來，她頭一低，身體在車門劃出了一個漂亮的曲線，優(yōu)雅地鉆出了車門。每次駱伽的出現(xiàn)都給方威帶來震驚，這次是被她的穿著。駱伽在車邊等了一會兒，和一位四十歲左右的西裝筆挺的很精神的中年男人肩并肩進入大堂，方威認識這個人，他是惠康中國區(qū)總經(jīng)理林振威。方威看見駱伽越走越近，不但沒有躲開，反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駱伽。

駱伽進入大堂后一直在尋找周銳的身影，卻看見一個高大的小伙子擋在面前不眨眼的看著自己，走到他的身邊笑著說：“你就是方威嗎？”

方威也笑著回答：“對，我是。能夠見到你很高興?！?/p>

駱伽知道自己就是輸在他的手里，表面卻不動聲色：“我也很高興認識你?！?/p>

方威卻搖搖頭說：“我已經(jīng)認識你了，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?！?/p>

駱伽知道這次輸在完全不了解方威的底細，周銳卻對自己了如指掌，好奇

問道：“我們見面第三次了嗎？”

方威說道：“第二次是在第一次招標現(xiàn)場，當時你從我身邊走過去見周銳。第一次是十一月中旬，你在錦湖高爾夫球場和一位重要的客戶打高爾夫?！?/p>

駱伽被方威的話嚇了一跳，自己最近只陪劉豐打過高爾夫，沒想到方威直截了當?shù)靥舫鲞@件，看來方威對自己研究透了啊，輸也輸?shù)貌辉┩髁?。駱伽恢復?zhèn)靜點頭說道：“周銳自己打不過我，卻沒想到他找出你來對付我，聽說你是很有背景呢？”

方威笑著說：“沒什么背景，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?！?/p>

駱伽不相信但也不想糾纏，向他笑了一下擦肩而過。她走到更衣處脫掉大衣露出一套玫瑰紫色的西服，雖然裝扮和現(xiàn)在的寒冬完全不合拍，但是大堂中暖氣充足，這到是最適宜的打扮。很多賓客看見駱伽的穿著，更感到身體燥熱，好像脖子里冒出汗來。駱伽在長桌上挑了一杯紅酒在大堂中穿行著，終于看見周銳身影，走到他的身后輕輕拍了他的肩膀。

周銳感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，背對著駱伽說道：“伽伽？又是你吧？”

駱伽好奇他怎么能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發(fā)現(xiàn)自己，問周銳：“你怎么知道是我？”

周銳這才轉(zhuǎn)身面對駱伽：“我感覺得身邊眾人的目光像被磁場一樣被吸去，當然只有你才能夠做到。而且這里只有一個人可能來敲我的肩膀，這當然也是你?！?/p>

駱伽本來勝券在握，卻被方威從銀監(jiān)會強壓下來，見到周銳心中并不服氣說道：“你們很有辦法啊，不過你一個人贏不了我，對嗎？”

駱伽越來越美麗，周銳卻還是懷念她長發(fā)飄飄的樣子，心不在焉地說：

“你還是那么爭強好勝?！?/p>

駱伽卻追問：“你回答我嗎，你能贏我嗎？”

周銳點頭承認：“我不能也不想，我已經(jīng)過了沖殺在一線的年齡了。但是方威可以，他也像你一樣是個好銷售?！敝茕J回想起以前和駱伽一起的刀頭舔血般銷售時光接著說：“我現(xiàn)在最有興趣的是找到像你和方威這樣的天生的殺手，將他們培養(yǎng)起來。這樣我就擁有很多個伽伽了，是嗎？”

駱伽被周銳最后一句話刺傷，反問周銳：“你擁有我嗎？以前曾經(jīng)是，但是以后永遠不會了?！?/p>

駱伽說完轉(zhuǎn)身就走，周銳看見她勃然大怒，才想到自己的話確實不妥，立即追到駱伽面前攔住她說道：“出國的事情，你安排的怎么樣了？一定要抓緊時間啊?！?/p>

駱伽不明白周銳每次見到自己都要讓自己出國，卻不說出合理的原因，終于忍不住說道：“我在國內(nèi)過的很好，很幸福，我就在國內(nèi)不出去?！?/p>

駱伽說完之后轉(zhuǎn)身向林振威方向走去，周銳對她只是過去的回憶，林振威才是未來。周銳看見駱伽無動于衷，在后面喊道：“伽伽，你等等，我還沒有說完?！?/p>

駱伽當做沒有聽見，快速向林振威走去，周銳已經(jīng)為駱伽擔心好幾天，她卻根本聽不進去，他焦急地大步追向駱伽，伸手抓住她的胳膊，輕聲說道：“伽伽，你聽我說?！?/p>

駱伽試圖使勁甩脫周銳，卻被他緊緊抓住，她終于忍受不住，大聲喊道：“松手。”

周圍的客戶的廠家代表都像這邊看來，林佳玲和羅林斯也好奇地看著周銳的奇怪舉動，周銳卻堅決不放手，眼睛盯住駱伽懇求：“你就聽我一句話?！?/p>

林振威奇怪地看著周銳，走到駱伽身邊問道：“駱伽，怎么回事?！?/p>

駱伽被周銳的瘋狂舉動震驚了，她從來沒有看到他這么不顧一切的做法和這樣的目光。駱伽擺擺手，示意林振威不要介入，跟著周銳在眾人的注視下，離開人多的大堂，在一面落地窗下停下，駱伽靜悄悄看著周銳輕聲說：“什么事，你說吧?！?/p>

周銳知道如果不說明原因，駱伽是不會聽的，終于下定決心說道：“你幫助劉行長兒子出國的事情已經(jīng)泄漏了，司法機關已經(jīng)開始調(diào)查，你立即出國吧。他們已經(jīng)掌握了確鑿的證據(jù)，你千萬不要通知其他人，立即出國，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啊?！?/p>

駱伽被周銳的這番話嚇了一跳，臉色刷白，她知道周銳絕對不會騙他，她想想最近的事情，的確有這樣的可能，否則劉豐為什么不讓自己打電話聯(lián)絡呢？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被司法機關處理的后果，這太可怕了。她看了一眼林振威，心中卻下不了決定，如果現(xiàn)在自己一走了之，這算什么呢？公關總監(jiān)的職位，出國培訓計劃怎么辦呢？還有林振威，她怎么解釋呢？駱伽覺得自己的世界突然被周銳的這幾句話掀得天翻地覆。

周銳看見駱伽一動不動站著，繼續(xù)勸她：“你先出國住一段時間，向公司請個假，看看情況發(fā)展。但是你現(xiàn)在一分鐘也不要停留，立即去機場，乘最早的飛機離開?！?/p>

駱伽覺得周銳說得有理，看看周銳說道：“謝謝你。”

駱伽轉(zhuǎn)身離開經(jīng)信銀行大門，打開錢包看看現(xiàn)金和信用卡，應該可以足夠支付機票和國外短暫的生活，進入車庫啟動X5，向西單的民航售票處開去。

周銳看見駱伽匆匆離開經(jīng)信銀行，稍微放下心來，稍微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后重新走回到大堂。方威將剛才一幕全部看進眼中，湊過來在周銳耳邊輕聲問道：“你告訴駱伽了？”

周銳慢慢吸口氣，目光還看著駱伽消失的方向，點頭承認。方威拍拍他的肩膀說道：“你做得對。要是我，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有那樣的下場?！?/p>

周銳沒有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，看看時間已經(jīng)接近十點簽約的時間，他目光轉(zhuǎn)動之間，看見林佳玲正在將崔國瑞介紹給羅林斯，三個人禮節(jié)性地聊著，而陳明楷和魏巖站在幾米以外，明顯地被拋在一邊。周銳將他方威到羅林斯身邊，將他介紹給對方。羅林斯很有興趣地看著方威，向崔國瑞打個招呼，和方威走到到一邊仔細了解這個訂單的經(jīng)過。

崔國瑞看時間已經(jīng)到了十點，可是劉豐還沒有出現(xiàn)，他默默搖搖頭，心里覺得難堪：劉豐在這么重要的場合居然可以遲到，這又不是在行里他自己的會議室。崔國瑞心頭還另有事情，問林佳玲：“開發(fā)通信接口的事情，你和羅林斯談了嗎？”

“我真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?！绷旨蚜岐q豫著

“怎么不該呢？”崔國瑞有點著急。

林佳玲已經(jīng)將崔行長當做朋友，將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： “現(xiàn)在都要簽合同了，說了能怎么樣呢？他又不是技術(shù)人員。而且就算真的解決不了，還能怎么樣呢？合同就要簽了?！?/p>

崔國瑞心中嘆氣，反而不再多想，不管怎么樣都等簽了合同之后再想辦法了。他又低頭看看表問林佳玲：“幾點了？我的手表是不是不準時？”

林佳玲也意識到了時間的拖延：“已經(jīng)十點二十了，怎么還不開始呢？”

“他們在等劉行長，這種場合怎么能遲到呢？還有各方面的領導。”崔國瑞著急起來，向林佳玲說：“你等等，我去瞧一下。劉行長首先發(fā)言致辭，他不到就肯定開始不了.”

林佳玲看見崔國瑞從身邊消失在人群之中，注意到周圍的賓客們也在向簽約臺方向看去，他們大概也注意到了時間的延遲。林佳玲來到羅林斯旁邊，方威正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用英語和他交談。陳明楷和魏巖還在不遠地地方，時不時地向羅林斯這邊張望，林佳玲注意到自從羅林斯下了飛機之后，幾乎沒有和陳明楷交談，反而對周銳和方威十分感興趣，抽空向自己問了很多他們的情況，陳明楷危險了。

周銳不停地看著時間，剛才還感到奇怪，現(xiàn)在卻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，崔國瑞在簽約臺神情緊張地正在和幾個人交涉著，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？大堂里的賓客們意識到了有事情發(fā)生，都關注地看著簽約臺，大廳中立即安靜下來，鴉雀無聲。和崔國瑞說話的人顯然不是經(jīng)信銀行的客戶，沒人知道他們的來歷。方威仔細辨認著，突然認出其中的一位就是和呂傳國在一起的警察，可是他怎么穿了便衣？

崔國瑞意識到賓客們都圍了上來，低聲說和那個便衣警察商量了一下，拿起麥克風宣布：“先生們，女士們，由于意外的原因，我們簽約儀式暫停舉行，請大家稍等片刻，我們會有進一步的消息。”然后和周圍的幾個神秘的陌生人匆匆離開，走進大廳旁邊的一個保安室，將所有的參加儀式的目瞪口呆地嘉賓留下大廳。人群立即騷動起來，互相打聽著緣由，雖然猜不到，但是每個人都知道有大事發(fā)生了，只有方威從那個警察判斷出來：劉豐出事了。

崔國瑞和這些神秘的陌生人在保安室沒有逗留很久，又匆匆走了出來，重新拿起麥克風，看了一眼大廳中的人群，緩慢大聲說道：“今天的簽約儀式暫時取消，請大家等候進一步的消息，我們對給眾位嘉賓帶來不便之處非常抱歉?！?/p>

崔國瑞說完，沒有回答任何提問，轉(zhuǎn)身和那些神秘的陌生人離開大廳進入電梯廳，消失在電梯之中。方威從劉豐聯(lián)想到劉國峰，又從劉國峰聯(lián)想到趙穎，他們的婚禮會受到影響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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